一個枕頭 兩個人生

摘自光明日報

張慶祿 著

中國文學史上有一個邯鄲夢的故事，我很是喜歡。

故事是說，一位書生上京考功名，走到邯鄲道，疲憊不堪想休息，有一老頭兒正把黃粱米洗好，準備下鍋做飯，就把枕頭借給他睡覺。書生靠在枕頭上睡著了，做了個夢。

夢中書生考獲功名，中了進士，娶妻生子，之后更當了宰相，40年富貴功名，威風一時，不料，后來犯了罪，被拉去砍首，書生一驚醒來，老頭兒的黃粱飯還沒煮熟。

老頭兒對他說，40年的功名，很是過癮吧。書生想老頭兒之其夢境，必是仙人，于是不考功名，跟老頭兒學道去了。

這個夢寓意，人生如夢，富貴似浮云，功名利祿轉頭空，叫人不要執著于塵世的功名。而我倒是羨慕書生可以有兩個人生，他活了40年后，想來卻發覺只是黃粱一夢，可以再繼續另一個人生。

而我們呢，則沒有這個機會。

一年的時間太長，一生的歲月太短。人生匆匆，晃眼間，我們就老去，死去，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走更多的路，看更多的人生風景，見更多的人生百態，切切實實的品嘗人生的滋味。

是的，只有一個人生是不夠的。人生有太多的可能性，不過，由于只有一個人生，生命有限，我們只好做出選擇，走其中一條路，錯過其他更漂亮的人生風景，留下為選擇的路。這實在是一大遺憾。

美國詩人弗羅斯特有一首詩，叫《未選擇的路》，說的也是這種遺憾與感嘆。

詩中大意是說，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，我兩條路都想走，然而我只能做出一個選擇，走其中一條路。原想留帶他日在走另一條，可是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，要在回返，恐怕無望。

我們人生路沒得回頭。邯鄲夢故事中的書生則可以。他在夢中走過功名之路，醒來之后，踏上學道之途。兩種人生截然不同，沿途的風景也各異。這名書生無疑是幸福的。

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
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
And be one traveller, long I stood
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
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;

Then took the other, as just as fair,
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
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;
though as for that, the passing there
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,

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
in leaves no feet had trodden black.
Oh,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!
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,
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.

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
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:
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, and I --
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led by,
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

-- Robert Frost --